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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郑仪铭提着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行囊,走出工厂大门,回首望着那巍峨的拱形大门,内心感慨万千。曾经在这家工厂奋斗的近十年里,老郑几乎年年都是标兵,可如今被总部行政总经理直接扫地出门,这能不让他心酸吗?
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,两个月前,工厂的领导班子一致认同老郑工作积极,为人厚道、诚实。如今他年纪大了,厂领导就提拔他到厂里的管委会任生活督导一职。工作职责就是平时管管员工食堂,管管员工宿舍等等。较以往常,工作倒也清闲了许多,工资可是涨了一大截儿,老郑心里跟喝了蜜糖似地。
厂里的保安在食堂打饭的时候,在汤桶里发现了一只被炒熟了的老鼠。一般来说,消息总会不胫而走,其中还有一个似乎亘古不变的规律,那就是好事不一定都是原原本本地传为好事,可能会被别人传成不太好,或者不好的事,坏事可能被人传成很坏,很糟糕的事。食堂发现被炒熟的老鼠这件事很快炸了锅,有几个人开始在食堂呕吐。接下来,闹肚子痛的,闹头痛的,犯恶心的,不乏其人,中午发生的事情,到了晚上已经沸沸扬扬了。居然有人挑头要打食堂的厨师和老郑,厂里保安部长亲自出面调解,都无济于事,要不是总部行政总经理及时赶到,后果不堪设想。工人们忘了老郑曾经的贡献,吵着闹着要重重地处分他。老郑在厂里这么多年,还第一次碰到这么倒霉的事,面对领导的质询,面对工人的责难,老郑和几个厨师蹲在地上,一脸沮丧,无计可施,无言以对。无奈,总部行政总经理给老郑开了两千块钱的罚单,让他即刻办手续走人,工人才稍稍得以安抚。
“张主任,如今有三件事必须马上去办,不得贻误。第一,即刻解除和食堂承包商的合同,再抓紧另择更为合适的承包商,怎么处理,你心里要有个底。第二,老郑离开工厂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事实了。这么些年,从守大门到车间,再从车间到管委会,他没有少为厂里做贡献,如今让他走,我这心里也不落忍啊!好在他就快退休了,就是名声不好听,你找人,不,你亲自找人事行政部,要加以‘特别’地安抚,明白我的意思吗?”行政总经理说完,叹息一声,背转身,望着窗外明朗的阳光,像是在思索着什么。
“好,我一定按总经理的意思把事情办妥,不会让他太寒心的。”张主任自信满满地说。
“心是寒了,只是我们能做的就尽量去做吧。听说他还有个女儿在上大学,马上就要毕业了,谁不是为人父母啊。对了,还有第三点,死老鼠这件事,我越想越觉得蹊跷,严厉彻查死老鼠一事,与之有牵连者,该追究责任的必须追究,绝不姑息。你要明察暗访,彻底把事情查清楚,还老郑一个清白。”总经理回转身,表情严肃地说。
张主任有些面红,没有答话,恭敬地退了出去。刚出办公室的们,张焱就接到请他晚上喝酒的电话。
二
“哥,如今,就只等签合同了。要是咱们这合同一签,承包的事儿也就定下了,来,我敬你一杯。”
“干嘛呢?给我坐下说话。老韩啊,事情不要招摇,厂里招标的程序还是得走,我自然要照顾你的,这你放心。不过,我可要把丑话说在前头,在你承包期内再不能出那样的事儿了。你把耳朵给我竖起来,眼睛放尖儿点,否则,这开发区管委会,还有派出所就要找上门来了。”
“是,是,大哥教训得是。”老韩自然明白这位大哥,张大主任口中的“那样的事儿”是哪样的事儿。
老韩本名叫韩举德,厨子出身,帮过饭店,开过餐馆。最近拉上关系,想承包老郑原先所在工厂的食堂。合同还没签,老韩就急着摆酒招呼厂里管食堂承包的领导,就是管委会新上任的主任张焱,也是他的挑担。韩举德思量的是,哥哥早有承诺在先,承包的事是铁板钉钉了。
工厂所处的工业港刚建成不久,虽然阡陌交通,四通八达,厂紧挨着厂。可有一点,生活太不方便了,一到了晚上,宽阔的路面上最常见的就是派出所的巡逻车了。超市、饭店、发廊全都不准开。采办点生活用品倒无所谓,可以在放假的时候去镇上办,平时买点烟酒、方便面之类的也好办,在离厂区不远的工地边上,有一家小卖部。可有一点,吃饭就成了难事啦,员工食堂的饭菜质量跟不上,催生了不少的苍蝇馆子。这些苍蝇馆子虽然简陋,只要还算卫生,厂里很多职工都愿意三五人一伙,找个苍蝇馆子吃顿午饭,经济又实惠。韩举德曾经就和老婆经营了这么一家馆子,因为他烧得一手好菜,附近几家小工厂里的工人都赶着过来吃午饭。后来,其他的两家馆子被淘汰了,就剩下老韩那家还红火着。
意想不到的是,光顾老韩餐馆的人是越来越少了。一打听,原来是老郑他们那家大型化工厂的食堂得到了整顿,谁都愿意留在干净整洁、宽敞明亮的食堂吃饭,而不是挤在简易的板房里。大股的客流没有了,渐渐的,小饭店支撑了没多久就倒了,韩举德丢了饭碗。无奈之下,老韩和老婆开着三轮摩托车,每天中午准时来抛盒饭。张焱也在为自己的大舅子着急,这不,一当上管委会主任,张焱就找到自己的大舅子商量,谋划起了承包食堂的事。
“老韩,有没有性趣承包这家工厂的食堂啊?”张主任问韩举德。
“大哥,可我这,这哪来的钱啊。”韩举德回答说,带着一脸的无奈。
“没出息,你就说你想不想承包吧。”张焱把桌子轻轻一拍,横眉竖眼地说。
“想啊。”韩举德一阵狂喜,然后又焉拉巴几地说:“你们厂里的食堂不是越搞越好吗,这哪来的空啊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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